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八)
第十七章 重回蒋家洞 再住猪圈里
队长银哥家在山路的出口附近,比路面高了约5米,路下面是一口水塘,不过不属于蒋家洞,而属于滩头铺,是滩头铺两个生产队的主要灌溉用水之一,塘里每年春天要放很多鱼苗,过年时将塘里水放干,可收获很多鱼,滩头铺两个队分鱼时,也会给蒋家洞的人分一点。
蒋家洞的人都不会游泳,一般不敢下塘抓鱼,也没有鱼网,但当下雨时,鱼儿顺水游到上面的田里时,就是我们小孩的欢乐时光了,我们冒雨在田里大呼小叫,抓着一条条鱼往家里跑,新鲜的鱼肉加上刚出的新辣椒,煮出一锅乳白色的鱼汤,这味道至今仍难以忘怀,在往后的几十年,再也体会不到这种美味了。
队长家的房子很多,但都是泥砖砌的墙,上面盖的是青瓦,但经常漏雨,往往是外面下大雨,屋里下小雨。在公社安排被赶出来的下放户回生产队时,大队做冬婶的工作,但冬婶坚决不同意我家再搬到她家的猪圈里去,只好让队长银哥家接收。
银哥家的猪圈很大,约有个50平,在我家搬家前,用木板隔了一下,前面给我家住,后面养猪。隔壁是牛圈,养着队上的两条黄牛,牛粪猪粪的气味充斥了整个房子,估计当时住牛棚的干部也苦不过我们吧。
在我家还住在滩头铺时,二芳姐经常偷偷来我家玩,她经常带些刚出新的蔬菜来,有次竞然还挑了一担干柴送到我家,娘就把姐捎回来的平时都舍不得给我们吃的糖果拿给她吃,并嘱咐她不能让冬婶看见。二芳姐把糖果放在书包里,在学较里又拿给我吃,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,谁让她妈妈欺负我家呢?小学阶段,虽然我们同一年级,我就没主动跟她说过话,小孩的爱恨情仇又有谁能理解!在前几年,高中毕业四十年同学聚会时,我们相见时,她还有一丝的激动,过来聊了几句。她很憔悴,拘谨,说起儿时的事才稍微放松了点。说起来,我们是一起长大,又是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学,但再见时已无一点亲近,有的只是疏离。
我家搬回蒋家洞,最高兴的是二芳姐,放学了不是先回家,而是先到我家帮娘做家务,冬婶打也打了,骂了骂了,最后也只能叹一句:女大不由娘啊!
春天到了,队长家门前的桃树、梨树、李树也都开了花,红花白花相映,花香冲淡了牛粪和猪粪的味道。我家门前的大椿树也发了芽,椿芽煎蛋最是好吃,我家没鸡蛋,但是清炒的椿芽也能吃下两碗,还有池塘边上的木棉树,开着红白相间的花也能做菜吃。大人安心出工,小孩上学,家里又喂了一头猪,几只鸡,偶尔偷偷地挑点干柴出山卖掉换点盐,虽然米不多,没饭吃,但蔬菜、野菜加干红薯丝总能塞饱肚子,有时抓点泥鳅,黄蟮,或狗子在山上拖回些野生的兔子,也能开开荦了。
漏雨的房子在大哥几次翻检中,也不漏了。
过完年后,银哥突然通知我们准备搬家。
第十八章 砖倾惊魂夜 雨骤离恨天
因家门口有池塘,家里小孩较多,有几次都掉进池塘里,幸好大人看见,拉了上来,银哥家准备拆掉老屋做新屋了。在得知这个消息后,爹和大哥也准备做新屋,无非是做点泥砖,砌几间房,铺点茅草,总能栖身。
想的倒也简单,做起来却很难,队长的新屋基地是路边的一块棉花地,用老屋基地换的。过完年就没种棉花了,开始打地基,我家却没有屋基地,给了一块队长新屋基地后面的山坡。而这山又不是队上的,是别的生产队的(蒋家洞的山,产权很复杂,有同大队的、别的生产队的,还有隔壁区的,由此与我家产生了很多纠纷,后文会详叙)经过大队协调,才同意我家在此做屋。当时也没任何挖土的机器,我们一家人硬是用锄头,用半年多的时间,一锄一锄地在山坡上刨出了一块平地,一家人齐上阵,连妹妹也帮着上土。
屋基地刨好后,用挖出的泥土做好砖,上山砍了很多茅草晒干备用,但做楼脚和檩子的树却没有,队长家有老屋的老料,分给他家的山上也有成年的树,倒是没缺树木。
分给我家的山,在分前,队上几家人早就将树砍得干干净净了,手背粗的柴都见不到一根,大哥只好找到公社知青办,在公社林场批伐了几十颗杉树,算是解决了檩子和楼脚的问题。
大哥和爹每天去十几里外的公社林场里砍树,忙了一个星期,总将算树扛回。
转眼秋收过去,队长家已做好准备,他全家搬到冬婶家,把老屋拆了,开始建新屋了。
我家的树还没干透,队长家拆老屋前,我家用砖码成四面墙,搭了个茅棚子,住到了新屋基地上。天气也渐渐地凉了,茅棚子四面透风,人也冻得不行。尤其是有一个晚上,砖墙内倾马上就要倒了,大哥一个人用背顶住,爹逐步一块一块地将砖扶正后,用木板木棍固定。记得当时大哥的脸涨得通红,娘的嘴里念个不停,在祈求满天神佛保佑。
从那以后,爹让我们全家搬进了后山的红薯窖里,总算晚上可睡个安心觉了,窖里也挺暖和。
在地窖里住了一个多月,家里总算将新屋砌好了,搬进去住的时候,娘哭了,嫁给爹几十年,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。
下放后的第三个春节,是在自己家过的,因做屋,家里已经盐干米尽,这个春节全部吃的红薯丝,肉皮都没看见一块。
春荒最是难度,爹和大哥又做起偷贩树木的事,在不读书的时候,我看到大哥从外面回来,手里一个小布袋,里面装着一点点大米,人气喘吁吁,脸色苍白,靠在墙上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。带回来的大米,我们也不能吃,要跟冬婶家换红薯丝,一斤米换两到三斤,可以多吃两三顿。
春天到了,山里下起了大雨。有天早晨,雨水将后山的山土冲了下来。我起床时,发现家里的后墙倒了,泥土堆满了房间,好在人在睡在前房,没有伤人。
门前坪边砌的石坎也被水冲垮了,把坎下队长家的厨房砸了个稀巴烂,爹和大哥都被队长叫去骂了一顿,只好先帮队长家清理好后,才有时间清理自己家里。
转眼又是“双抢”,二哥也小学毕业回家务农了,“双抢”完后,县里在县境的西边,开垦了一个长达十多里的山坡种植果树,抽调全县的青年民兵前去开垦,叫做“青年民兵创业团”,因每餐都吃的是青菜萝卜,被戏称为“青菜团”。那个地方叫作十里长坡,现在叫作园艺场,我后来去看过,风景很好,可以想象当时的年轻人付出了怎样的辛劳,才将一个满山杂柴的山坡,建成为一个美丽的果园。
才十三岁的二哥也被作为全劳力抽调过去了。当时舅舅作为公社派去的连长,也长驻在十里长坡,半年后听说是因为二哥调皮,经常惹事,被舅舅送了回来。十几年后,舅舅来家做客时,说当时因为不忍心自己的亲外甥小小年纪吃那个苦,才想个办法弄回来的。
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六)
说事儿(137)从容楚卤:在那遥远的小山村(连载七)
【作者简介】从容楚卤,1964年生,湖南平江人。一生漂泊不定,老来以做卤菜为业。荒诞乱世,苦守做人的底线。路见不平,常思拔刀而起。不为五斗米折腰,却为半升米折寿。时常乱写歪诗散文,只为孤芳自赏,偶而发至朋友圈和微信群,博几个赞,便怡然自乐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
聆听良知,坦鸣心声。我手写我心。